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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9章 世界的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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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某種執念吧。

齊木楠雄這麽想著。

人的思想很覆雜,不會只因一個理由就生出一種結果。原因總是有好幾個,產生的結果也是好幾種,任誰都有某種執著,只不過大部分都是偶然形成的,延續到了今日而已。

——她究竟是什麽呢?

是人是鬼?是意念的集合體?還是某種覆生的奇妙物種?總之大家都選擇性無視了這個問題。

也許是想給自己一個贖罪的借口。當年百裏奚的死是誰造成的呢?肯定有他的一份吧。

——那個女孩到底在想什麽呢?

沒人知道。就連他都無法得知她的想法,當母親以“災”來形容自己的時候,她究竟在想什麽呢?

在視野的正中央,黑發少女停止在二十歲的年紀,所有人都在前進,只有她被留在過去,留在那年的大學校園裏。

沒有任何事情好笑。

笑。

記得弗洛伊德曾經分析道:笑是受制約的沖動突然獲得滿足時產生的心理狀態。而他天生就不受任何約束,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神,於是無法笑出來。

但是身為人就不得不令臉頰的肌肉抽搐,機械性地做出醜陋的表情。很多人都是故意為之的假笑。齊木忽然覺得,這個世界上一定存在兩種人:會笑的人與不會笑的人。

自己應該屬於不會笑的人。

那麽百裏奚大概就是天生會笑的人。

「我們又不是要去打架,所以你就別板著臉啦」那時候,少女這麽說。

板著臉?

「是啊,這麽多有趣的東西,你不覺得很好玩嗎?」

要我笑嗎?該怎麽笑?

「很簡單的」她再次強調,「據說所有生物裏只有人類會笑哦,可能是人類的臉部肌肉比較發達,不是還有人說——笑是文化。」

沒什麽可笑的。

「我就猜你會這麽說,不過沒關系,你肯定會遇到感興趣的事情。況且你也是人吧?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存在啊,比如像影視劇裏流傳的忘情水,這種虛構的東西就是絕對沒有的。」

她豎起食指,一本正經地解釋道:「如果非要去除感情,你知道該怎麽做嗎?」

齊木覺得困惑,面無表情地看著她。

「第一,請先從體內吸出荷爾蒙、多巴胺、5-羥色胺,第二,請找到體內所有與家人朋友有關的記憶神經和突刺,全部拔掉。」

……你在開玩笑嗎?

「所以說啊,依靠人類現有的技術是不可能讓誰徹底變成冷漠的殺手的。你並不是不會笑,只是笑點比較高罷了。相信我一定可以讓你的面癱臉大笑出來!」

“……”

時至今日,笑點很低的姑娘正靠著樹幹朝其他人翹起嘴角,她的手中還捏著自己過去制作的耳釘——似乎是高中時期的中二產物,根據張昀目的話猜測,大概是準備送給自己理想型男友的。

可惜這個氛圍要被打破了。因為他看見了遠處小賣部的黑發青年。

還真是挺巧,那個走路一蹦一跳的大齡男青年偏偏今天出現在附近,睜著紅眼睛和百裏對上視線了。

嘖。

“又是那個混蛋——”張昀目不忍直視地別開臉。

這句話他倒是很讚同。在場其他人的心聲或多或少都是這個內容,還有人憤憤地罵了一聲。齊木忍不住瞥了一眼阪田銀時。

不過百裏看起來很平靜,她並沒有產生特別的反應,沒有害羞、沒有無措,甚至連類似懷念的表情都沒有出現。相反,取而代之的居然是類似於松了一口氣的釋然。

“臨也。”她這麽叫他,平平淡淡仰著臉,“伸手。”

黑發青年楞了一下,然後配合地攤開手掌,態度倒也平和。於是,閃閃發亮的銀針耳釘便順勢落在他的掌心,滾了兩下。

“我想,大概那個時候把它做出來也是打算給你吧。現在物歸原主。”

少女輕輕地聳聳肩,垂著黑眼睛:“隨便你怎麽處理,扔掉也可以。”

對方流露出往日的輕浮笑容,單手插著兜,隨意挑起眉:“你一點都不在意嗎?”

這家夥問得倒是輕松,可惜心裏完全不是這麽想的。不過和他們猜得不一樣,百裏奚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鎮定。

“當時的我大概會在意吧。”她一本正經地推出一只手,“不過人就是要往前看,以前的那一部分我肯定也不會怪我的。”

奇怪的理論。

但是齊木楠雄卻明白了她的意思——因為過去的那一部分自己永遠留在了過去,那段時光屬於高中的街巷,屬於黎明前綻放的光芒,屬於超市大賣的面包和創可貼,以及兩人共同度過的時光。

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麽。

然後終於——

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。

……

曾經聽過這麽一個故事,那大概是某個民間流傳的神話傳說。

說的是有對年邁的老夫妻,家裏有一個獨生女兒。他們一家雖然清貧,但生活幸福美滿,終日勤勤懇懇,儉樸而快樂。有一天,女兒去山上砍柴,十分專註的劈柴,鐮刀因汗水變得滑手難握,因此失去了準頭。

就在此時,突然聽見一聲巨響。只見腳下淌著泊泊鮮血,她連忙撥開木柴,看見一條蛇正在痛苦掙紮,鐮刀從它的脖頸下方斜斜砍過。

於是女兒嚇得慌張拋下蛇逃回家裏。隔天夜晚,有一名負傷青年倒在她家門口,雖然因傷衰弱,但他身形端正,容貌俊美,老夫妻和女兒便為其療傷,青年最後康覆,並與女兒墜入情網,並且成為了這家的夫婿。

此後——財運開始降臨。

由於好運接二連三,財富滾滾而來,不出一年,老夫妻便成了富豪,日子十分快活。但財富終究引來邪念和不幸,導致心術不正,漸漸的,嫉妒、羨慕、懷疑、輕蔑一一湧現,爭執、謾罵、嘲諷時時蔓延。

等著一家人反應過來,才發現自己陷入了不幸的深淵。原來女兒的夫婿居然是那時的負傷蛇,蛇為了覆仇招來金銀財氣,借此奪取了她的幸福。

桃井五月深信不疑。

在她看來,蛇這種生物自古以來便代表著不好的意向,像是誘惑亞當夏娃的伊甸園蛇,也是這種邪惡不善的形象。

折原臨也的事情結束後,大家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氣。不過其實她最初也沒有太擔心,畢竟百裏現在已經不是過去容易被騙容易感情用事的小姑娘了,但當另一個人出現時,她卻久違地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。

代表第六感的預警嗶嗶嗶響個不停,心臟也開始加速跳動,她攥緊了手指,悄悄握住張昀目的胳膊,想要得到些許力量來掩飾不安。

那個人——穿著簡單的黑色和服,踩著木屐,戴著一頂奇怪的鴨舌帽,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抿得很緊的嘴唇。

桃井不禁想到,這個人可能會搶走她。

一種寶物要被奪走的悲傷迅速覆蓋她的神思,並且放大了那種不安,帶來了濃厚沈重的警惕。

“百裏你為什麽這副表情?”張昀目也很緊張地貼在她旁邊。

黑發姑娘面露懵逼,倒吸一口涼氣,然後目光深沈:“你不懂,這是看大佬的眼神。”

來人聽見之後,並沒有多說什麽,只是朝她做了一個“過來”的手勢。這個動作其實很正常,誰知道張昀目卻勃然大怒。

“憑什麽他是大佬?我也是啊!以前你還答應我什麽事都會告訴我的,結果你不僅養了須枝那個蠢蛋,現在還慫慫地看著這個家夥,你這個小混蛋!”憤憤之餘還有點委屈。

桃井五月看見百裏的表情瞬間變得默然。

這可真是太會說話了。

沈默了一會,穿著和服的青年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:“我是鬼燈,她目前的監護人。”

……不。

預感成真了。

桃井微微睜大眼睛。

他說:“她在這裏已經呆得夠久了,你們應該也多多少少知道這家夥不是完整的人類吧。現在她要跟我回去了。”

她的瞳孔驟縮,震驚填滿每一條瞳孔的細紋,舌頭也像是被僵硬占據,半天說不出一句話。而張昀目反應更大,直接擋在百裏奚面前,幾乎是焦急地動了動嘴唇,甚至沒註意到自己因為情緒不穩提高了聲音:“……我不要!”

“不要——”她說。

“我好不容易再見到她……”張昀目說著說著忽然哽咽起來,她連表情都空白了。

在桃井五月眼中,這個突如其來的青年就像是那個故事裏的蛇,看上去溫文爾雅,實則斯文敗類,目的就是為了給少女帶來災難。

“你別哭啊。”

黑發少女也有點手忙腳亂,她慌慌張張地叫其他人幫忙,卻沒人搭理。周圍的朋友全都擋在身前,像是聽見癌癥患者無治之癥的家屬,臉色難看。

“你別哭啊……我抱不到你。”

其實這個時候,百裏奚已經和他們不在同一個維度了。少女的身形依舊清晰,只是仿佛融入了另一層空間,看得見碰不到,手指只能從她身上穿過去:“哭什麽哭,給我停!”

張昀目猛地一抖,難以置信地看著她。

“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,我還是會來看你啊。就跟哭喪一樣,你是孕婦啊,能不能有點大人的樣子!”少女露出了嫌棄臉。

——那個女孩。

桃井忽然想起了什麽。

好像大學時期有段時間她滿腦子的升學考試,假期和沒有一樣,然後那是什麽節日的前一天嗎?……那個時候,突然就接到了電話。

太荒唐了——她這麽想。

是幻覺,是妄想——她依舊這麽想。

直到她見到了那具屍體,因為內臟擠壓破碎而亡的少女,她仔仔細細地確認身份,盯著皮膚的表面看,她的臉的確和那個女孩一模一樣,露出了蒼白的顏色。

現在能夠認清事實了——她這麽想。

然後,大受沖擊,仿佛腦袋被鐵錘狠狠敲擊。她好像對臉看得出神,是被蠱惑了嗎?從病床上蓋著白床單的、垂著手臂的、已經死亡的女孩,就在那裏。

確確實實的存在著。看,她不就在那裏嗎?

自己看了多久?

“百裏?”桃井的聲音有一點顫抖。

“不要這副表情呀,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啦,你要記住我是世界上最舍不得你們哭的人了。”她笑著說,“而且我也不是一去不覆返,只是旅游而已。”

好怕。

桃井把那張少女的臉趕到了遠處,趕到伸手不及的遠處。

她們再也無緣相見了。

即使夏天再次來臨。

“再見啦。”

百裏奚說著,轉過身,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大結局的第二部 分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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